“虽然悲哀，但这是命运啊。”夜养叹一口气，让我心一凉，但随即他又哈哈大笑，“贺，你还没有到非做不可的地步呢！”

“是么？”我勉强笑笑，“那真是值得庆幸。”

“是啊。因为红莲还没有觉醒。”夜养认真的点点头，“你还不必做我们要做的事。”

“你这次来是？”虽说如此，但看到他，总是会被牵扯，这是历来事实所证明的。

“旅游。”夜养轻松的说，这让我有些意外，但停顿不过两秒，“顺便，抓个妖。”

我呆住了。

来到这山区旅游，当然兴趣在于去看奇山怪河。只可怜我出生在农村，而且有幸去过蜀山绝顶，加上偶尔还神游其他世界，这里景物对于我来说实在有些不入法眼。但一行人好歹是一起出来，当然得一起观赏了，于是便上了贼船。

去神龙洞，顺便游沱江，听导游小姐讲了传奇故事。说两头龙恋爱，结果出来只美人鱼当第三者，雌龙发飙之后，雄龙带着美人鱼私奔了。听上去有点中西合璧的意味，一行人听得嘻嘻哈哈，完全当成了喜剧。霸下没缘由在那嘟嘟囔囔，貌似在埋怨导游小姐在诋毁龙族得清誉，好几次几乎都忍不住要出手进行惩罚，但几次都无疾而终。我觉得导游小姐应该感谢夜养来了凤凰，如此之近的靠近猎妖人，就霸下那点小胆子，还不敢施展妖力露了行踪。

因为霸下和我的联系基本上是精神联系，玄幻点叫意念，科学点叫脑电波，所以其实一路上唯独只有我受了罪，听它唠叨。我忍不住骂它一句：“人家说龙关尔P事，再唠叨给你扔了！”这才止了口。

吹着清凉的风，在绿山中穿行，滋味也还好过。身旁的杨雨欢一行，个个吭哧吭哧的呼吸着新鲜空气，仿佛一尾尾回到了水里的鱼，恨不得要把心肺吸满。有的甚至希冀能用袋子装点回城市里去，面容微笑着像个三岁的天真儿童。

无论是有神论无神论学说，森林都是人类的发源之地，所以回到青山绿水之间，人都会感觉回到了家一样，有着无比的亲切和放松。在这里，一切尘世喧嚣完全远离。望着那朦胧而梦幻的远山深处，我总有个想法就是人类迟早会返回到这深山之中的。

只可惜，鸡犬之声相闻，老死不相往来，却要如此，才能享尽这美景吧。

过了一线天，神龙洞还有几处不知道何名的景点。翻山越岭，耗尽体力，才到了苗寨之中，在热情洋溢的人群之中，我却看到了夜养得背影。不及招呼，他似乎跟随着某人的身影，消失在了古朴的苗寨建筑之中。

苗寨的建筑都是青石堆砌而成，外面糊着泥土，据说是防止蛇虫鼠蚁的。

我跟随在了夜养身后，穿进了苗寨群里，还好夜养走得不快，很容易跟上。

却不知道走了多远，似乎离苗寨的主体越来越远了。没了房屋，只剩下茂密的树，杂草丛生，有条隐约得小路隐藏其间。

终于看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，些许清冷的阳光照耀下来。夜养半倚靠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，侧着身子用手拦住了我前进的步伐，“有妖的地方，都少不了你啊。贺。”他轻声的笑着。

我望着宽阔处，这里只有一间房屋。在它的前面，围了些栅栏，类似一个院子。院子里，一个女子正将一个男子背出来，放在院子里一张宽阔得竹床上，竹床上铺着厚厚的棉布被子。

此时中午刚过，阳光虽然清冷，倒也有些温度。那男子刚开始一动不动，但晒了一会太阳之后，他睁开了眼睛，但表情依然是僵硬的。

那个女子，我其实认识，就是昨天在米线店认识得那个女子。

我和夜养躲在阴影里，看着那女子替男子梳理着头发，终于我忍不住开口，“他们，谁是妖？”

夜养念动了咒语，透露着杀意得诛邪出现在他手上，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冷，“问问才知道。”

我与那个女子有过接触，我从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到过妖气，但这不表示她不是。而那个男子，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妖怪能那么狼狈。所以我认定是那个女子，至少，她有着妖的某些特质。

夜养已经飞身上去，一如以往的飘逸优美。他双脚轻踏在了栅栏之上，诛邪横握，我看着他的背影，想起第一次见的样子。

女子的眼神我能看到，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一幕似乎并不惊讶，她依旧淡漠而带着些孤寂。她停下手中的梳，望着夜养这个美少年，她说，“你要杀他的话，连我也一起杀了吧。”

我觉得这中间我应该错过了某些过程，以至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有些莫名其妙。

夜养应该也有些错愕，因为他的声音带着些疑问，“你知道我是谁？”

“我们躲避了很多年，终究还是没能躲过，不过也许是好事。”这时我看到她的面目上带着些淡漠的笑，她的手摩挲着那男子的脸。男子的眼神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含义，似乎也是淡漠的，“想要杀他的人太多了，和尚，道士，除灵师，阴阳术士不管是什么，你总归是其中一类吧。”

这样说话的意思，是说那个男人是妖怪之类的东西了。而这个女人，似乎也懂得了太多的东西，与她表面的容颜完全不相宜，但说话得口吻却完全将自己排除在了妖怪之外。

我忍不住使用了雪女之瞳。我用右手捂住右眼，慢慢滑落时，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已经有了改变。我看到那个女子浑身周围散发着柔和的光，中间的空隙将她与这个世界剥离了一样。而床上的男子，除了有与女子身上的一样光芒之外，躯壳之中有一团光辉，像一条盘着的蛇。这应该是他的真身，这不是幻化，而是附身。当然，我也看到夜养，他的躯壳之上，一个半边的巨大人影。光影明灭，长袍翻飞，头上竟然还长了一个角，仿若魔鬼。那只大手和夜养的手重合在一起，拿着那把诛邪。

“你是人，我不杀人。”夜养低沉的说了句，手中诛邪角度一变，猛然朝床上的男子刺去。

没有想象中的挣扎，床上的男子安然的接受这一刺。女子却扑身上来，连同在一起，被夜养刺穿了身体，两个人被诛邪串联了起来。

夜养很快收剑，没有鲜血迸射，那一剑的创口竟然缓缓的收拢起来，恢复如初。我奔跑前去，望着呆立的夜养，恍然失措。

按诛邪的威力，即使是人，应该也会魂飞魄散的。

那女子站起身，而床上的男子也恢复如初，没有一点伤口。

“你们，到底是什么！”夜养如临大敌般向后退却几步。

“我以为可以死了，却没想到，还是只能这样生活下去。”女子有些悲哀的苦笑，“我们，只是被光阴遗忘了而已。”

“你的意思，不老不死之人么？那岂不是仙？”我弄清了些头绪。

“仙？”女子苦涩的笑，“当初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美丽容颜罢了。看着周围人老去，心生恐惧，于是就和他去寻那传说中的驻颜。没想到还真被我们找到，他欣喜之余，跌落深谷，全身碎裂，却不想驻颜却发挥法力救了他，让他活了下来，成了不老不死的植物人。除了不老不死，我们没有任何其他的法力，能称仙么。”

“这真是件悲哀的事情。”我不由感慨。

“我曾经抛弃他，我永驻的容颜完全可以让我有更好的生活。只是后来我才发现，我生命中出现的人，一个个的死去了。”女子打开话匣，“他们都活不过我，我只能忍耐，忍受，然后，我选择了逃离，远离那些快要与我熟悉的面孔，成了我唯一要做的事。”

我和夜养无语。我不长生，所以我无法知道感受，但寂寞和孤独，我懂。夜养比我更能明白。

“我最终找回了他，即使，即使后来他被妖怪占据，我也小心的维护着他，无论他的内在是谁，我都要他在我身边，因为只有他才是我生命中永恒的存在，他还有双眼，可以永远的注视我容颜。”女子突然又笑了，带着些痴狂的光。

我静立，我突然想，长生不死是件多么悲哀的事。